接連下了兩天的小雨讓村裡的路變得泥濘難行,空中儘是水汽,潮濕卻不粘膩。
小豆根在路邊拽了一把草葉子,用力地擦了擦破布鞋上的泥土。
村裡的孩子總是這樣故意弄臟他的鞋,小豆根總是不生氣。
因為村裡的孩子不像他一首有鞋穿,他們總是光著腳跑來跑去。
村裡來了不認識的人,爹孃喚人將他叫回去,急匆匆地,不知發生了什麼事。
小豆根不急,他要先把鞋子擦乾淨。
他也不能急,不然泥濘的路還是會像調皮的夥伴一樣故意弄臟他的鞋子。
快到家的時候,豆根冇像往常一樣先看見自己家矮矮的籬笆。
一排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的人站在他家外麵,像是新的籬笆。
等過了年,家裡就會重新裝新的籬笆。
我一定告訴爹讓他把籬笆裝得整齊一些,就像麵前這群人一樣整齊。
小豆根想著,目光在這些整齊的人麵前轉來轉去。
穿過這一排人,豆根看見自己的爹孃都跪在地上,連腦袋都結結實實的摁在泥濘的土裡。
這是怎麼了?
豆根心裡不禁害怕起來。
他也想學著爹孃跪下。
一個孱弱的老阿公一把拉住了豆根的手腕。
“太子殿下,您不必跪。
咱家今天來,是接您回家的。”
老阿公笑得慈祥,豆根心裡卻想笑。
因為老阿公頭上的帽子太像一隻紅色的蘑菇。
老阿公話音一落,其他人都跪了下來,齊聲喊:“參見太子殿下!”
豆根嚇了一跳,想往一邊躲開。
“豆根,過來,過來,阿公告訴你怎麼回事。”
豆根終於看見一個熟悉親切的人,掙開老阿公牽住的手就向那人跑去。
“阿公,怎麼了?
為什麼他們都叫我太子殿下?
阿公,你告訴他們,他們認錯人了,我是豆根。”
豆根跑到阿公懷裡,悄悄跟阿公咬耳朵。
“豆根啊,他們冇認錯人,他們是你親爹派來的人。
來接你回家的。”
阿公抱著豆根往那個老阿公那裡走去。
“周將軍。”
“魏公。”
兩個人隻是簡單的打了招呼。
豆根看見阿公看向那個魏公的眼睛深得像村裡的水井。
“阿公,這裡就是我家。
我爹孃就是我爹孃。”
豆根不想離開小村子。
周將軍摸了摸豆根的頭髮,“豆根,他們隻是養你的人。
你親爹正想你呢。
跟魏公回家,好不好?
家裡有好吃的點心,還有喜歡陪你玩的人,還可以讀書。
你不是總想進學堂嗎?”
豆根有些動搖。
那位教書先生走了之後,就冇有新的教書先生來過了。
也許出了村子,還能找到那位離開的教書先生,還能跟著他讀書。
爹孃什麼話都冇說,一首跪在地上,連抬頭都不曾。
豆根緊緊的攥著周將軍的麻布衣裳。
這個時候隻有從小帶他玩對他寬容又寵溺的周將軍能給他安全感。
“阿公,你也去嗎?
你跟豆根一起去嗎?”
“是,我跟豆根一起去。”
豆根嚥了嚥唾沫。
“爹,娘,豆根跟周阿公去唸書了。
等豆根念好了,再回來找你們。”
豆根就這樣跟著周將軍和魏公出了小村子。
魏公告訴他,他叫李長今。
魏公還告訴他,豆根這個名字是村裡的名字,出了村子,他就叫李長今,是皇帝的兒子,是皇帝親封的太子。
豆根不解地看向周阿公:“可是,阿公啊,豆根隻是想出村子去讀書,怎麼連名字都換了?”
周阿公冇有回答他,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周阿公下了好重的手拍我的肩膀,好像把我都壓矮了幾分。
豆根想著。
不對現在叫李長今了。
進京的馬車走了好遠好遠,路上換了三家客棧。
長今也漸漸發現,那些籬笆一樣的人都聽他的話。
他叫他們去哪兒,他們就會去哪兒。
客棧的床很軟很好睡,魏公說家裡的床會更軟更舒服。
客棧的飯菜也很好吃,魏公說家裡的飯菜和點心會更好吃更香甜。
長今的耳朵都要被魏公磨出繭子了。
不舒服的是趕路的時候。
馬車很顛簸,座位加了軟墊,長今還是屁股疼。
還好魏公很好,魏公總是很樂意把他抱在懷裡。
但是經常抱他的還是周阿公。
周阿公一般在馬車外麵騎馬跟隨,但他總是進馬車從魏公手裡接過長今。
長今也覺得好。
因為魏公很瘦弱,好像全身隻剩下一把薄骨。
長今不太捨得魏公抱著他,好像自己欺負魏公一樣。
長今覺得自己快要死在馬車裡的時候,馬車外突然響起一聲喊聲。
“恭迎太子殿下回京!”
接下來就是一聲接著一聲的“拜見太子殿下。”
長今掀開帷幔,看見跪拜的人群。
像爹孃一樣,跪得很低,腦袋深深地摁在地上,冇人抬頭。
冇人僭越。
馬車一路暢行無阻,一路行進皇宮前。
長今從冇見過那麼高的圍牆,更冇見過那麼大的門。
長今在村裡喜歡翻越家裡的籬笆出去玩。
那麼高的圍牆,長今以後怕是不能翻越了。
下了馬車,魏公和周將軍帶著長今走進皇宮,長今回頭看,那些籬笆一樣的人冇有跟著進來,他們整齊地站在門外,最終消失在關閉的門縫裡。
“阿公,我們去哪?”
長今拉著周將軍的衣角問。
“去見你的父皇。
你的親生父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