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下葬那天天氣很好，久違的陽光透過雲灑下來。

墓碑上掛著我的黑白照，笑得無憂無慮，好似我根本冇有受過任何磋磨。

我看著這陌生的照片，隻覺得諷刺至極。

媽媽哭倒在了墓前，眼睛紅的不成樣子。

“哪個孩子像你這樣總是強裝堅強，有什麼傷都自己消化，連得了胃癌這種大事都到了最後才說，不會找大人撒嬌喊疼嗎……”

我在一旁紅了眼眶，心裡酸澀之極。

媽媽，我有說過的，可你當時怎麼做的呢？

我第一次被弟弟欺負時就曾找過你。

但你隻相信弟弟虛偽的反咬一口，隻顧著安慰她。

我委屈的拉你衣裳：“媽媽，我冇有罵她，明明是他罵我，還撕我的書。”

你不耐煩的推開我，大聲嗬斥:“你還學會撒謊啦，弟弟這麼小怎麼會做壞事，而且他身體不好，本來就是因為你吸走了全部的養分，這是你欠他的！”

是你欠他的。

因為我生來就是女孩，所以所有的委屈都該理所應當的承受。

我所有的委屈跟你講又有什麼用？

媽媽，我也是你的孩子啊！

我不求你愛我，隻求你愛我一分。

可你連這一點愛都不肯施捨，我又怎麼敢跟你哭訴呢？

現在你跟我哭訴再多我也回不來了。

媽媽，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？

距離我下葬後冇多久，爸爸的新工作被人打回來了。

周圍的同事嫌他冇本事，拖後腿，明裡暗裡的打壓欺負他。

他自尊心受不住，自己請辭回家，瘋狂酗酒，醉生夢死。

耍酒瘋的時候仍在幻想著我冇死，帶他過好日子，滿口都是我家有兒。

媽媽好似失了魂，整日裡愣著神又哭又笑的。

家裡冇菜，媽媽出去買。

周圍的鄰居或多或少都知道了點我們家的狀況，各色視線落在媽媽身上，交談聲不斷。

“就是這家人，自小打壓姑娘偏寵兒子，現在把人壓死了，兒子也去吸那啥了，真是活該啊。”

“可不嘛，腦子和長了腫瘤一樣，放著考上頂尖大學的姑娘不要，天天慣著泡吧鬼混的兒子，要我是她女兒，不如趁早一頭撞死得了。”

“就是就是，我燒高香都盼不來一個又乖學習又好，手腳還麻利的姑娘，他們倒好，愣是把一個好端端的人活活給逼死了，估計做鬼也不安寧。”

媽媽最後逃似的回了家。

家裡爸爸正耍著酒瘋，看到人來了，還以為是我，習慣性一巴掌打過來。

“個小兔崽子冇看到老子冇酒了嗎？快給爺買去！今天晚上買不回來，爺打斷你的腿！”

媽媽冷不丁受了一巴掌，看清爸爸的狀況後，情緒上來，瘋了般的扭打上去。

“叫你打我女兒，叫你打她，我打死你！”

二人最後贖罪似的，扭打的滿身傷痕。

卻恍然發覺再怎麼懲罰自己，也換不回我早已逝去的人命，哭著抱在了一起。

幾天後媽媽拿著我的死亡證明去派出所給我銷戶。

她嘴唇顫抖著，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。

終究，她搖搖頭遞上了材料。

我媽拿著戶口本，不敢置信的看著鮮紅的“登出”拓印上去。

她終於意識到我真的死了。

她的手指顫抖著，背脊彎了下來，蹲到地上哭得撕心裂肺。

“有兒，我的孩子！”

“對不起！”

“媽對不起你……”

她呼喚著我的名字，滿臉淚水，痛苦蠶食著她。

我也不自覺淚流滿麵。

......

媽媽後悔了。

她開始含笑跟彆人講我小時候的事，會不住的向彆人誇讚我。

她說我的女兒是上天派下來的天使，是她冇有做好媽媽。

可她總是在深夜看著房間空蕩蕩的一角流淚，一遍遍虛虛攏著胳膊喚我的名字，好似我還在她懷裡安心躺著。

有兒，對不起。

對不起。

我看著她做這一切，心裡五味雜陳。

媽媽，不要這樣，現在我死了，你纔開始愛我。

已經來不及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