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晏寧不可置信地張了張嘴，說道：“你在說什麼？
薑氏並非我王府中人，她偷東西，打出去就是，跟王府清譽何乾？”
沈夢不回答她的問題，自顧道：“母親，王爺，可否讓大家歇歇，我們自己家人說說話？”
顧晏寧正要跳腳，顧勝寒抬手，示意眾人退下。
“薑姑娘受驚了，不如也先回房休息。”
薑悅正在為難是否該留下，聞言立刻轉身離去。
回到雨竹軒，薑悅本想躺下小憩一會兒，卻難以入眠，翻來覆去的引得小雲惶恐，索性起身到院子裡坐下。
雨竹軒繞牆種了一圈竹子，微風過時葉片輕碰，發出細碎的耳語聲。
小雲端了一杯熱茶，又為薑悅披上鬥篷，“姑娘注意著涼。”
薑悅拉住她的手，“我問你，沈夢和顧晏寧平時關係如何？”
小雲撲通跪下，又嚇了薑悅一跳，“哎呀，你快起來，彆動不動就跪下，女子膝下也有黃金的。”
小雲卻伏地不動，“姑娘，主子言行，奴婢不敢窺探，還請饒我。”
罷了，顧晏寧這樣討人厭的個性，想來應該冇什麼人會喜歡。
薑悅讓小雲去廚房看看何時開飯，端起桌上的茶盞小啜起來。
小蝶緩步走來，放下一碟梅香糯米糕，輕聲說：“姑娘，小雲纔來三個月，本就膽子小，家裡人又靠著她生活，她不願丟了這份活計，難免處處謹慎些，你大人有大量，不要與她計較。”
“冇事，我隻是好奇沈夢跟顧晏寧平時關係怎麼樣。”
薑悅說著拿起一塊糕點放入口中，淡淡的梅香漾開。
“回姑娘，王妃去年春天入的府，她性情恬淡，跟王府中的主子們都是止乎禮的交往。
想來跟郡主也是如此。”
糯米糕軟軟的，卻很勁道，要在口裡翻滾咬磨好幾圈才能嚥下，梅香縈繞口齒間。
“這個點心倒是好吃，你也嘗一塊？”
“多謝姑娘，奴婢不敢。
這是王妃差人送來的，說是感激姑娘雅量。”
薑悅伸向盤子的動作一滯，沈夢送來點心謝她雅量？
一般是在請求原諒的場合，才用得到雅量一詞吧？
沈夢為什麼要請求她的原諒？
原諒誰？
花廳裡到底發生了什麼？
存菊堂裡，顧老夫人摟著快要哭斷氣的顧晏寧，試圖安慰她，但哪裡止得住。
“母親，怎麼如今人人都敢與我作對？
薑氏那個村婦粗魯無禮也就算了，沈夢她身為我的弟妹，竟也算計於我。”
不顧臉上的妝容都哭花了，顧晏寧繼續嚎叫道：“從前父親在時，我做什麼他都是歡喜的，王弟也事事以我為先，如今不過短短幾年的光景，就要教我體會物是人非事事休了嗎？”
顧老夫人眼中也激盪出水光，老寧王顧元雷於西年前過世，她如同斷了脊梁，過得渾渾噩噩。
顧勝寒少年襲爵撐起王府，本就話少的人兒更加沉默寡言。
若不是還有顧晏寧整日裡嘰嘰喳喳地添了生氣，顧老夫人怕是捱不住許久。
今日顧勝寒那刀鋒般眼神，落在顧晏寧的身上，顧老夫人一想就覺肝腸寸斷。
“寒兒長大了，自不比年少時萬事隨意。
倒是那沈氏，還以為她是個嫻靜的，今日這般作為，竟是從前小瞧她了。”
顧晏寧聞言瞪大雙眼，一汪池水便從她圓圓的眼角淌下，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。
“王弟議親時我便說過，沈家與西王走得那麼近，娶他家的女兒隱患無窮，王弟非不聽。
你看，現下她便沉不住氣，開始離間我們與王弟的親情了。”
顧晏寧所說的西王與太子是親兄弟，但隨著他去了西南的桂川封地，軍功日顯，慢慢有了與太子分庭抗禮的勢頭。
沈夢的父親沈大將軍曾說西王是個好兒郎，因此被看作西王一派。
看顧老夫人不吭聲，顧晏寧又補充道：“王弟長大有了主見，我自是為他感到高興，若父親看到也會覺得欣慰。
可他選擇的女人，卻都不與我們一條心……不知道這寧王府，還能容我們住幾天？”
顧老夫人怔住，似乎是這些道理。
沈夢是明媒正娶的王妃，又是沈家極鐘愛的大小姐，縱是性子冷淡，不討人歡心，但也隻能花心思籠絡著，徐徐圖之。
可那薑氏，一個來路不明的鄉野女子，豈能容她在王府興風作浪？
還是早日尋個由頭趕出去為好。
晚餐由下人們絡繹不絕地端上來，說是寧王今日在雨竹軒用餐，為薑悅壓驚。
薑悅時不時朝外麵瞄一眼，顧勝寒怎麼還冇來，今天實在詭異，上午吵吵嚷嚷，下午又安靜得過分，她得抓住顧勝寒問問清楚。
“王爺福安。”
小蝶和小雲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。
薑悅連忙站起走到門口，今日顧勝寒冇有束髮，隻一根墨黑的髮帶紮起高馬尾，多了些少年氣，寬袍大袖悠悠走來。
薑悅滿腹心事，急切問道：“今天看起來很悠閒嘛，事情都查清楚了？”
顧勝寒聞言停步，開口道：答不好不讓進門嗎？”
薑悅心中一動，她站在階上堵住了房門，顧勝寒立於階下雙手背握，似有審問質詢之嫌，確實不太妥當。
他的問法又很曖昧，彷彿是夫妻間鬥氣的台詞。
薑悅臉色微紅，趕緊讓開，“不好意思，我太心急了，你先進來就坐。”
雙雙坐下後，顧勝寒先開口道：“玉簪一事，王妃己與母親講明是誤會一場，這兩日王府對你多有冒犯，實在抱歉。”
薑悅驚訝，“誤會？
沈夢是怎麼說的？
你母親也承認誤會了嗎？”
顧勝寒點點頭，“王妃可以證實此事與你無關，我也與母親稟明，今後不許再提，你可安心。”
這可實在讓人好奇，薑悅忍不住問：“她怎麼證實與我無關？
我都冇跟她講過話呢。”
顧勝寒端著茶杯的手一頓，盯住薑悅說道：“王妃有實證，母親與姐姐不得不認。
涉及到王府秘辛，我不便與你細說，你且知此事己明，莫再憂心。”
薑悅噤聲，這個寧王雖然看著年輕，但總不經意間給人重重的壓迫感，彷彿一大團黑雲罩頂，叫人精神緊張。
罷了，從他嘴裡看來套不出什麼話，既然他說是王妃作證，那不如就這個由頭去探探沈夢的情況。
王妃美麗，薑悅看她第一眼，就感到親切。
如今王妃主動出手相幫，若能跟她交好，那薑悅在王府就多了個靠山，真是太好了。
薑悅打起精神回道：“好的，我明白了。
菜要涼了，快吃飯吧。”
說著拿起筷子準備夾菜，突然又想起接風宴時，眾人齊齊等待老太君先動筷的情景。
薑悅不是喜歡特立獨行的人，在現代也是守著規矩安分打工的普通人。
雖然這古代禮儀繁瑣，但入鄉隨俗，她覺得冇必要故意觸人逆鱗，為了小事惹出麻煩。
薑悅轉頭去看顧勝寒，他果然還冇拿筷子，這不就尷尬了，現在放下筷子還來得及嗎？
顧勝寒的目光落在持筷女子身上，她的頭髮挽起，不似從前披散著，總有幾縷髮絲在麵上盪來盪去。
碎髮收攏，絲絲分明，露出女子完整的麵龐。
鵝蛋輪廓嵌著一雙柳葉眸子，雙唇緊抿，透出倔強的樣子。
“怎麼不吃，要我餵你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