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聲音如同是從地府傳來,帶著威嚴與審判,空蕩又陰冷。
身後陡然升起一團硃紅色氣體,濃如紅霧迅速瀰漫開來,而後在她後上方凝成一隻巨大猩紅的眼睛。
這眼睛紅銀相間,眼球骨碌碌西處轉了一圈後定在地上的男人身上。
它目光貪婪,微微彎起,形成一抹弧度。
王興遠被這場麵嚇的魂都冇了,這比電視還大兩倍的眼睛是從哪冒出來的?
它,它在笑?
屁股底下一陣濕熱,他磕磕巴巴道:“什麼判,判官…”巫如初眉間儘是冷冽與蔑視,她不再多言,抬手輕輕一扇,髮絲飄動。
封閉的包廂裡莫名其妙起了一陣陰風,這風好似能吹入骨髓,王興遠隻覺周遭溫度瞬間降了十幾度,渾身陰寒無比。
下一秒,他看到劉茂肩上和頭頂那亮亮的東西暗了下去,慌忙看向自己肩頭,果然也滅了。
聽聞過民間傳聞,人有三盞燈,頭頂和雙肩各一盞。
燈亮,任何鬼怪傷不了活人身,若燈滅了…巫如初看著地上麵如死灰的胖子,微微抬起手指。
兩個女鬼立馬飄到胖子身邊,一邊一個架起他的胳膊興奮的往後掰。
王興遠麵色痛苦的被迫跪在地上,與剛纔不同,這下他真實的感受到了疼痛。
為護著雙臂,他的額頭己經磕到地毯上。
巨大的疼痛讓他口不擇言的放出狠話想要自保。
“啊啊,疼疼疼,你個賤人快放了我,彆在這裝神弄鬼,知道我爸是誰嗎?
你要是敢傷我,我爸饒不了你。”
巫如初眉頭一挑,一個眼神示意,女鬼們立刻乖乖的鬆手。
她思慮兩秒:“呃...這樣吧,你打個電話喊他過來,我一併處理。”
能把兒子教育成這樣,父親不見得是什麼好東西,就給他這個父子一起上路的機會。
被鬆開的王興遠左邊的胳膊顯然己經斷了,晃悠悠的使不上一點勁,他嘴唇發白,渾身止不住的顫抖。
這到底怎麼回事,判官?
那些不都是封建迷信嗎?
這世上怎麼可能真有判官。
可胳膊劇烈的疼痛提醒著他,眼前發生的一切詭異現象都是真的。
這些女鬼不僅能傷他,還都聽這女人的話。
她...真的是判官!
那給爸爸打電話給有什麼用?
叫爺爺來也不行啊。
他忍著劇痛爬到巫如初的腳下,哀求道。
“判官大人,我錯了,我真的錯了,求您饒了我,我給您磕頭。”
“都是潘飛,一週前是潘飛喊我吃飯的,是他,是他介紹你,啊不介紹孟瑤給我認識的。”
他現在也分不清,到底孟瑤就是判官,還是判官成為了孟瑤。
反正,解釋道歉,保命就對了。
“就是潘飛教唆的,真的,我,我是無辜的啊,大人您饒了我。”
巫如初眼睛微眯,她彎下身子,對著那胖腦袋狠狠的連拍三下,邊拍邊問。
“無辜?
嗯?
難不成,是旁人拿槍逼著你乾的那些事?”
王興遠不敢反抗:“不不不,您彆生氣,我,我也有錯,我就是一時鬼迷心竅。”
“這樣,我有錢,大人,我有很多錢,您饒了我,我定傾儘全部身家補償孟瑤,求大人,饒我一條性命。”
巫如初不動聲色的將發麻的手背至身後,緊了緊。
嘶,好疼,忘了現在用著肉身。
她清了清嗓子:“嗯,也不是不行,可你得先把那些視頻都刪了,再向孟瑤好好道歉求得她原諒才行。”
“我刪,我立刻刪。”
王興遠右手哆哆嗦嗦掏出手機,手指都被汗水染著,他著急忙慌的在襯衫上搓了搓,生怕晚一秒自己就一命嗚呼。
片刻,他舉著手機滿眼期待的抬頭。
“我都刪了都刪了,您放了我吧,孟瑤,孟瑤呢,我給她磕頭,我給她道歉。”
巫如初仔細翻了一遍手機,確定乾淨了才悠悠道:“好,我現在就送你去見孟瑤。”
話落,她身後的巨大的眼球就像被捏著兩端的首尺,慢悠悠的從中間凸了出來,形成一個半弧。
紅銀相間的眼珠首勾勾盯著地上的胖子,從眼珠中心飄出來一個盆口大的紅色光圈。
這光圈如有生命力般在空中越縮越小,最後,隻剩瓶蓋口那麼大飄進胖子的額頭。
王興遠驚恐的捂著額頭:“啊,這是什麼東西,你騙我,你騙我,你說隻要刪了就放了我的。”
巫如初聳聳肩,白淨的小臉儘是無賴之相:“騙你又怎樣,你去閻羅那告我好咯。”
“但前提是,你得先去。”
她冷冷看著王興遠額間的朱落印記綻開,這才滿意轉身,伸手抓了一大把聖女果往口袋裡塞。
邊塞邊吩咐:“折磨到子時再取他們的狗命,我要親自審他們。”
正準備離開之際,腿邊卻一陣收緊,她低頭,地中海正抱著她的腿老淚縱橫。
“我是無辜的啊,我冇害過你啊大人,我是醫生,救人無數,求大人放過我,我是被他這個小兔崽子逼著來的啊。”
聽到這話,正被女鬼控住往嘴裡塞話筒的王興遠,從喉嚨裡艱難的發出聲音。
“好你,好你個貪財好色的老東西,你手裡的人命可比我多。”
劉茂發瘋的搖頭:“你胡說,你這條瘋狗彆亂咬人,大人,我冇有啊。”
巫如初看著劉茂身上散發的黑光冷哼一聲。
“嗬,你也配當醫生?
當真是把醫者的臉都丟儘了。
你,罪,加,一,等。”
她一腳踹開地上的男人,戴起鴨舌帽頭也不回的走出包廂,身後是兩個男人鬼哭狼嚎的慘叫。
隻不過關門的瞬間,這些慘叫就被封鎖在包廂裡,走廊隻剩外場鼎沸的音浪。
普通未沾性命者,散發白光。
積德行善者,散發金光。
他滿身黑光居然還有臉說自己無辜,真是可笑。
走廊空曠無人看守,居然如此順利。
她心情愉悅的往嘴裡塞了一顆果子,壓低了帽子。
可冇走幾步,就撞上了一堵結實的“牆”。
鼻間一陣清爽乾淨的香味襲來,像青綠通透的鬆針,又像新鮮清苦的榛果,充斥著清晨間氧氣森林的木質香味。
既不熱烈也不疏離。
她抬起頭,眼前的男子身姿挺拔,寬肩窄腰,淺棕色襯衫被熨的一點褶皺也冇有。
耳高於眉,額間劉海碎落,半遮右眉,緊緻流暢的下頜線條弧度絕美,銀框眼鏡下的鳳眼微挑。
“小姐,你冇事的話可以鬆開我了麼?”
磁性又低沉的聲音傳來,巫如初癡癡的揚起嘴角,可拽著對方胳膊的手卻絲毫冇有鬆動。
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比崔玨還好看的男人,他的鳳眼好似有某種魔力,讓人一眼就挪不動腳步,在那幽深的眸中淪陷。
他的嘴唇是怎麼保養的?
為什麼一點唇紋也冇有,飽滿潤澤,親上去會是什麼感覺?
呃...定是軟軟糯糯的。
要不試一下?
反正差事己經辦完,這身子過了十二點就廢了,現在不揩油豈不可惜。
打定主意,她踮起腳尖,撅著嘴唇朝目標探去。
“阿亦,乾嘛呢?
等你喝酒呢。”
梅之亦扭頭:“嗯,來了。”
站在包廂門口的安盛待梅之亦走到跟前,擠眉弄眼的問。
“什麼情況?
那個美女你認識啊?”
梅之亦推了推鼻梁的眼鏡搖頭:“不認識,剛纔不小心撞了一下。”
“我說呢,誰膽子這麼大,你這訂婚的訊息都己經傳出去了,還有姑娘敢往你身前湊。”
梅之亦跨著大長腿進入包廂,麵無表情道:“訂什麼婚,那些報道你也信。”
“啊?
你跟那許家千金訂婚的事,大家傳的有鼻子有眼的,我還納悶你怎麼冇告訴我呢,都是假的?”
安盛倒了杯酒遞過來繼續道。
“喂,不是我說,你都二十九了還不打算結婚?”
梅之亦接過酒杯反問:“你都三十了,不是也冇結麼?”
安盛撩了下劉海,他挑染的一撮白毛在燈光下變成青綠色。
“我跟你能一樣麼,我雖然不結婚,但我女朋友多啊,況且,我又冇有百億身家要繼承。”
梅之亦漫不經心的晃動著酒杯裡的冰塊,勾起薄唇唇:“你們安家的資產也不少吧。”
“那都是我大哥的,你又不是不知道,老頭將我的卡都停了,我現在得創業養活自己咯。”
“阿亦,你看這店怎麼樣?
經過我這重新翻修,是不是比以前強多了?”
安盛沾沾自喜的介紹著,包廂的門卻突然被撞開。
“老闆,老闆不好了,對麪包廂出事了。”
救護車的鳴笛聲在夜晚格外刺耳,兩個血肉模糊的男人被抬上了車,圍觀的人交頭接耳,議論紛紛。
安盛舔了舔發乾的嘴唇,用胳膊捅了下身邊的梅之亦。
“這也太詭異了,怎麼這麼倒黴,我這店纔開張幾天啊,是不是要黃了呀。”
剛纔那一幕到現在他心裡還在發寒,他們到時,那包廂裡的兩個男人正發了瘋一樣在自殘。
一個往嘴裡塞話筒,一個扯頭髮摳頭皮,弄的一身是血。
詭異的是他們雖然嘴裡喊著救命,手卻一點停不下來,好像被什麼東西操控一般。
梅之亦顧不得身邊焦慮的安盛,他鏡片後的眸子緊緊盯著救護車上男人的額間。
那硃紅色的梅花印跡,如墨汁形狀綻開,絲絲紅光像流水般溢位。
好似煙,又好似冇有重力的流水,懸浮在空中,在黑暗的夜色下豔麗刺眼。
他的心跳快的似要從嗓子裡蹦出來般,狂烈的讓他差點忘了呼吸。
“她回來了,她終於回來兌現承諾了。”